今秋的生辰宴本就是太后拿主意替皇帝操办的。就算旁枝末节交由底下人去处理,但名义上是太后主事,若果这期间发生什么意外,不说扫了她的面子,届时也将扫了皇帝的兴致,扫了皇家的威仪。

    得知妙观斋有人暗中滋事,损毁演出戏服导致原本安排好的戏目极有可能上不了台,太后大为震怒,若非信王先她一步派来纪贤,她定要奏请圣上下派大理寺卿纠查真凶。

    只不过现在纪贤来了,一来就是下马威,还把容从半数的负责权接管了,太后气焰一消,不好再去发作什么。可这毕竟还是由她主事的宫宴,完全不过问那是不可能的。

    白日她让容欢去妙观斋,是怕原本安排好的戏目会因这场意外出变故。不过容从她一向是放心的,他的应对能力太后自也信得过,随着遣去打探情况的容欢回去报过喜,太后总算能够松一口气。

    心神一放松,太后也就有了闲暇之心去同情戏服被毁的苦主。于是她又差了容欢去传旨,本意是想赏点什么,安抚人心。

    可太后原没打算再让容欢去,是容欢自告奋勇把这差事接下了。结果他这一去,赏没下放,竟先把人给打了。

    此时月朗星灿,宫苑楼廊才刚点烛,华灯初上,妙观斋的戏台上下人还未散,三三两两围聚在大观台。容欢带人来时排场很足,手下三五太监膘肥体硕,汹汹而至,远远看去不像是来宣旨赐赏的,反像是来找麻烦的。

    容欢既然领了太后懿旨,那自然是来给赏的,只不过他给的方式比较特别。

    今夜他一入门就点了关山班的狼面少班主来领赏,旁的谁都不能接。饶是他态度嚣张,委实令人不痛快。可这毕竟是太后的赏赐,总归也是一种心意、一桩好事。山狼班主在班众簇拥之下规规矩矩出来领赏,人已经痛痛快快跪下了,容欢却并没有干干脆脆把赏给出去。

    原因是太后赏赐,那是无上光荣,接的人合该感恩戴德,三拜三叩那都是少不得的礼数。容欢又言,他不光要跪下来磕头谢礼,还得揭了那张狼面,否则不以真面目示人则不够虔诚,天知道罩在那张面具底下的到底是人还是真的畜生。

    这话明摆着就是挑事,任谁都能听出那个味儿。更何况他话里话外分明就是在骂人,关山班里有的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,一听之下哪兜得住,当即站出来指着他的鼻孔要骂人。

    这一骂出声,容欢宛若瞌睡来了枕头,二话不说向前伸腿,当场往对方身上蹬去一脚,直接把人撂翻了。

    当时在场的人都傻眼了,那被踹的人甚至还没爬起来反击,容欢竟是一声高喝,指使手下绑人上刑。戏班里的其他人彻底不依了,他们本是欢欢喜喜出来领赏的,先动手的也不是他们,怎么到头来反成他们的错呢?!

    温浓赶到之时,场面一度惨不忍睹。

    关山班虽人多势众,但到底是忌惮容欢的身份,再加上有少班主竭力制止,几乎不敢动真格。可容欢这边却不同,他统共就带了五个手下,这五人却不同于手无缚鸡之力的一般太监,他们均是宫中人见人惧的司刑太监,下手狠毒,有的甚至比宫廷禁卫还要力大无穷。

    这些人没有戏班人的顾虑,打起人来又凶又狠,更甚者有容欢刻意纵容,分明就是要他们痛下狠手。

    妙观斋的黄总管正在边上吊嗓尖叫,可双方互不相让,他怎么喊都喊不住。

    这些日子以来斋中遇事不断,数度迸发的□□味烧得他焦心焦肺,黄总管已经提心吊胆守了好几个月,就盼着过完生辰宴能尘埃落定,万事皆安。

    可这都已经没剩几天了!他千防万防,怎么也没想到最后打起来的不是曾经闹不和的秦家班和关山班,而是因为容欢这根搅屎棍!

    黄总管既不能放任关山班出事,却又不敢出面去扛容欢,心里又气又恨。急乱之际,他眼尖瞥见一抹身影,立刻向她挤了过去。

    周遭围满了看热闹的,温浓一时挤不进去,期期艾艾间就见黄总管正冲她挥手:“阿浓!”